十尃

快乐动物园

心梦

搬一下写过的A-SOUL。



乃琳视角下一场史无前例的暗恋,还可以简单概括为喜欢上贝拉时的心理活动。


想象了一些出道前的故事,一点一点断断续续地写了大半月,故事连接挺生硬的,但是不想再改了,开摆!


9k+,流水账文笔,因为是一篇以心理活动为主的文章,所以可能比较催眠。







.

在面对人生的岔路口时,很多人可能都会难以抉择,但我不会这样。


说得骄傲一点,因为在没有交织的两条路之间,永远都架着只要我想就可以迈过去的桥,这是父母辛勤栽培我的价值所在。


但即使是怀揣着这样的底气,我依然庆幸我人生中有那么几次冲动与固执,因为如果只是站在路口的话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路的尽头的。


我在十九岁之前,为自己选了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路,踏上这条路很艰难,但或许没有哪条路会是非常容易的吧。只是这条路太过陌生,陌生得令我恐慌、有心无力,就像落入海中,暗涌裹着我下沉,我拼命挥动四肢想要游上海面却又被拍回原点。


会想到这样的比喻,是因为那时候我疲惫的梦中都是这些黑漆漆的深海,只有头顶的海面透着微弱的光。耗尽所有力气都无法逃离之后,水使我的身体绵软、沉重,越坠越深,在要闭上眼睛放弃时,身边滚动起咕噜噜的气泡。


深色的发丝率先飘过我的视线,然后是女孩的侧脸,上面显出倔强的表情,专注得来不及看我一眼,她长长的手臂便划出优美有力的弧度,艰难挣脱出了水压的裹挟。


那一刻,我的梦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恐怖的深海也变得明亮。


因为在那里的那个时刻,在渴求光的海底,在追逐光的路上,我遇到了贝拉。


那时候几乎是被珈乐推着的,我走到贝拉面前。


二零二零年的春天,珈乐还没有剪掉长发。我面对大娱乐公司的标准练习生有着不便明说的心理压力,而练习生对我则完全不会有这样的顾虑。第一次小聚是在乐华的练习室,我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去推动那冰凉的金属把手时,珈乐从后面搭上了我的肩膀。


“别紧张,咱们队长在里头。”


队长是早就定好的,却是我最后一个才见到的人。搬进宿舍后,第一天就混熟的是两个比我小一岁的朋友,其次是珈乐。至于队长,我只见过那扇紧闭的房门,或者听到珈乐云淡风轻的一句“她在练习室”,好像在此以外的地方都遇不到她似的。我们的作息精准安插在彼此的空缺上,虽脱离不了彼此,也暂时没有想过要去打扰对方。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推开练习室门的瞬间,珈乐的提醒依旧让我茫然。蓦然看到那双鸭舌帽下的双眼,我才有了这一切终于盛大开幕的沉重感。


“你好。”瘦削的脸颊和下颚线微动,吐出的字,从涂有淡红色的嘴唇传递到我的耳中。


真漂亮。


人的视觉感官让人变得肤浅,却也拒绝不掉。环境,氛围,心理,将这一切构成的瞬间,记忆就变得独特起来。


半开灯的练习室,交叠的双腿,露出深深腰线的黑色紧身短T,勒在后脑勺上的帽带,扭头时脖颈的弧度,还有因为帽檐遮挡住半边脸,变得模糊的表情。


即使连表情我都没有记住,却依旧让我感觉到漂亮和生动的贝拉,是让我深刻记忆的关于贝拉的第一个瞬间。




珈乐说,贝拉有些内向,相处久就好了。


珈乐说,贝拉是芭蕾专业出身,腰上有伤。


珈乐说,贝拉和她都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很长的时间。


我没有接触过偶像练习生的生活,遇到贝拉和珈乐才渐知一二。考核时比其他人更从容有余得多的模样让经验的年轮显得难能可贵。我坐在台下,钦佩和无力感同时涌上来。


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我们,坐在同一个练习室里的我们,彼此都知道今后要一起出道的我们,但是有着天差地别的我们。


当群体中有两个早先就要好又闪闪发光的人时,即使没有隔阂,我的心也依旧向后退却了。



不过突破的契机也很寻常。



“拉姐给我们整点别的活儿!”


出道曲训练的间隙,大家随意地倒在地板上。向晚扯着自己的领口往胸口里灌风,稍微靠近一些就能感受到她蒸腾的热气。昨晚她被贝拉训话后躲在楼道里哭时身上也是这么热乎乎的,一边用力锤着自己的脑袋一边说要回家。但到了白天依旧兴致勃勃地带着耳机第一个到达练习室,一会搭着贝拉的肩膀小狗一样竖着耳朵听讲,一会嚷着“忙内来放音乐啦!”冲到音响旁边。


什么情绪,无论是脆弱、明朗、还是害羞、尴尬,都毫无忌惮表露出来的小朋友,其坚强程度也许反而在我之上吧。


“休息时间嘛,拉姐给我们跳个。”嘉然也怂恿,自己则惬意地半躺下去。


“想看什么呀?”永远不说废话的队长慷慨地站起来,或者说只要请求她的内容是舞蹈,她都不会拒绝。也没有等大家回答,她放松了一下大腿肌肉,随意切出一首曲子,接着熟练地往后退几步,没有低头去确认却也精准地踩到了练习室的中心点。


脚背稳稳地绷起,比舒缓进入的音频波形更流畅,阳光因她流转的身形浮过脸庞,让一如既往专注得显出冷感的神情,比平时更温柔,轻快。

芭蕾。


艺术造诣并没有多深的我也能看出是优雅至极的芭蕾。又因为是她,所以那份优雅中还带着一份烈性。这就是贯穿贝拉生涯的,似乎改变了但也没完全改变的轨迹。


细碎的,翩跃的,昂扬的,坚韧的,夏天的风,令我的睫毛为之颤抖。于是突然不知怎么地,我就开始好奇贝拉过去的时间了。好奇那段悠长,汗湿的,最终因锥心般痛苦而模糊掉的时间。




“为什么问我这个?”


没有像平常一样痛快回答,而是幽幽反问我的珈乐,让我感到慌张。我说:“因为你和贝拉认识最久嘛……”


珈乐眯着眼看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嘴巴很碎呢?”


“……对不起啊。”


“开玩笑啦乃老师,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之间不用那么紧张嘛。”


珈乐低沉的嗓音偶尔会让人难以分辨那是逼真的玩笑还是严肃指控,幸而她的脸上总会带着柔软的笑。但我依旧说不上来话。因为即使是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面对贝拉时不能像面对珈乐一样随意。好奇却只敢旁敲侧击的样子,徒然缠着珈乐像是八卦的样子,令我自己也不好意思。


“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可是据说躺了好几个月……”


“对她来说,那也永远都不会是创伤。也许没有前往曾经一直梦想的芭蕾舞台让她消沉过,但她已经找到了新的机会,要做的就是这次一定要不出意外地把握住。而这对我们每个人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虽然我们都是出于不可逆的因素从原来的队伍里脱离了。但很多时候不愿意在大家面前说,只是因为切切实实地觉得那是过去的事情,而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勇气提及。”


是这样吗?


并不擅长华丽词藻的珈乐难得娓娓道来,让我听得出神。仿佛是将心底沉淀多年的情感毫不吝啬地翻了出来,那些伴随着的遗憾和怀疑,在旋转过一轮又一轮的时针下已被酿成新的味道。


思考着这些时,珈乐问我:“所以今天叫我来练习室是为了说这个吗?”


我陡然回神,习惯性看了一眼窗外,实在太热了,骄阳和蝉鸣都让空气变得粘稠。


“倒也不是。”




我来到这里以后,似乎把骄傲藏起来太久了,因为破绽和红灯如此密集地出现在我的试卷上还是第一次。


如珈乐所说,抓住机会这件事,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但在我看来,我的志气没有办法与她们相比。五个人的接力跑,每一次,我的接棒和起跑都是迟钝的,速度都是缓慢的,连交棒时的模样也是丑陋的。


对于明明可以更早甩开对手的贝拉来说,回头等我会不会是一件辛苦的事呢?


“上周的舞蹈作业?不是不愿意帮你,但舞是拉姐编的,你直接问她是不是更效率一点?”


“嗯…我当然要问她。”想了想自己的理由,我只能委婉地说,“只是在问她之前,我想看看有什么很低级的错误,乐你帮我随便过一过就好,回头请你吃椰子鸡。”


“怎么了?”珈乐愣了一下,“你怕拉姐会对你发脾气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想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兴许被珈乐误会成了默认,她“噗嗤”一下没忍住笑了,又怕我难堪赶紧收住,抱着手若有所思。


“据我所知,拉姐不是那种会贩卖焦虑的人吧。虽然做事确实很容易心急,但她也是理解你和阿晚基础比较差的。不过你居然那么害怕拉姐,我第一次知道。”


我害怕贝拉吗?


我看着珈乐的脸,很想说并不是那样。可是那又要如何解释我畏惧的心理?我大概是害怕自己还不够优秀吧。我一直认为若是没有准备充分的表演,是不应该被人期待和注视的,可如今我又经常陷入无论怎么准备也不够的境地。


我好像是害怕让贝拉看到我还是没有准备好。


我好像是害怕她因为等我等得太久,在跑道上空荡荡地伸出手,我却无法给出回应。



“好吧。”珈乐适时打断了我的浮想,啪的一下打开练习室的灯,“我帮你看看,反正我今天很闲,还能赚顿椰子鸡。早练完咱们早点去吃吧。”


不得不提的一点是,这样的珈乐很令人安心。不论是什么状态,跟她相处都不会感到压力,似乎说什么她都会包容地听下去,如果有不想回答的,她也不会表现出多余的好奇心。


“谢谢乐乐。”


“诶呀,乃老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是因为拥有这样的温柔,才可以成为对贝拉来说特别的人吗?在获得心安的同时,我的思绪缠绕着,又难以停止地延伸到新的疑惑上,自寻烦恼般,让我自己也感到厌恶。


我自信我能够轻易地衡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果要具象化地解释,那么珈乐和贝拉,即使不到互相融为一体的负距离,但也是紧紧拥抱着的,可以感受到对方心跳的距离。逐渐习惯五个人的关系以后,不甘心的时候也变多了。因为贝拉对我的话和行为,好像都还没法证明我对她来说有什么特别……我跟她之间的距离,是竭尽全力伸长手指才堪堪能触到她飘起的发丝,而已。


不,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我摇摇头告诉自己,我输掉的只不过是时间而已。对于很多事来说,都是这样。


“琳,如果拉姐真的让你太有压力了,要不要我去跟她说说?”


练习后忍着不适将黏在身上的湿衣服扒下来时,温和的声音从互相背对着的身体那传过来。


“不要。”


不知为何,我觉得我必须不容一丝迟疑地回答珈乐:


“千万别跟拉姐说。”






不论是哪个时期,我都是想要跟贝拉变得更亲近的。


第一次见面时,第一次并排走时,第一次单独相处时,到后来的不知道多少次相视而笑时,多少次牵手拥抱时,多少次争吵又和好时。


我的心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但同时又是在原来的程度上变得更深刻了。原本只是偷偷好奇的心,因为贝拉投向我的眼神,表情和动作,正憧憬又紧张地逐渐膨胀。即使这是我出生以来初次体验到的情感,我也不认为这有任何的不对。


到底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出道呢?


到底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呢?


入秋的时候,即将要搬新宿舍的消息,被我们当做是出道日临近的喜讯。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不是就要到了,怎么会这么体面地搬家呢?


我们将大大小小的箱子运出去,贝拉则不知不觉间落在了最后。她不想将自己的小宠物们装进卡车里,所以在小心翼翼地装盒打算自己扛着。幸亏都是一些还算小巧的冷血爬宠,即便如此,贝拉精打细算也还是装了两大盒。以她的力气无妨,但堆叠的高度几乎要挡住前方的视线。看着她不停地转换视角才艰难跨过门槛,我拉住她:


“我帮你拿一个吧。”


如果是嘉然、珈乐,她们会甜甜地道谢然后再喜于言表地将东西递过来,让人心情美丽。但贝拉就不会,她手上的动作会先听话地凑过来,待我替她挪走一半高度互相看到对方的脸以后,她的眼神才会透出信息接受成功的讯号。比脑子反应更快的肢体,似乎轻易就将语言和脸部神经系统给忽略了。


但即使是这样的迟钝和缄默,我也觉得很可爱,心情则是与美丽不同的柔软。


“拉姐,搬过去以后,不要再把冻乳鼠跟冰激淋放在一起了,会吓到晚晚的。”


“哈?那要放哪里呀?”


“嗯……至少用个不透明的袋子装吧。”


“要不再买个小冰箱?”


因为帮贝拉拿了东西,上车后我们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第二排比较宽敞的两个位置上。向晚从后排问我们怎么不把箱子放卡车那边。我笑说因为这是拉姐的宝贝蛇,要不你帮我拿拿?说着作势要把箱子丢过去,吓得她立即抱头闪避,结果不偏不倚地跟嘉然的脑袋撞到了一起,发出响亮的“咚”声,车上顿时笑闹起来。贝拉怀里还圈着那个箱子,却笑得向后仰去,极瘦而优美的脖子让喉部的曲线凸显出来,将窗外苍白飞过的景色变得模糊。




发现贝拉有养爬宠的爱好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珍贵的事。


几个月前她在卧室阳台定置了一个爬柜,打算给蛇们改善改善生活环境。而在我走近她的卧室时,她刚好把用于组装爬柜的某个零件给掰坏了。


珈乐说的没错,私聊商家重新定制一份零件的事情会让这个雷厉风行的人对着键盘迟迟无法下手,我只好把手上打算求教的舞蹈动线图先放到一旁,替她代劳并接收了这些红眼睛小东西们只能延迟一周再搬家的消息。


顺势留在房间里后,我四下望望:“阳台都被堵住了,为什么不把柜子放客厅呢?”


贝拉说:“晚晚不是有点怕嘛。”


“也是。”


贝拉跪在爬箱边,从身后的袋子里钳出红色的什么伸进盒里。我好奇,便也跟着蹲下:“这是什么?”


“鼠肉。”


我的汗毛突然很有力量地倒竖起来,牵引着我向后退了几步。


贝拉看我:“你害怕吗?你今早上用了冰箱的话应该见过的吧?”


我回忆了一下,更崩溃了:“所以放在冰淇淋上层的是……王贝拉!”


“这个是专业独立包装,没关系的!”


“至少要跟大家说一声啊。”


“我知道啦嘛。”


理亏的贝拉也很可爱。她把头偏向我不在的那一边,装作被指出错误也若无其事,实则四肢轻微地缩起,像一只以为捂住耳朵就听不到教训的绒毛兔子。


那个时候,我们之间还会不自觉地陷入无话可说的沉默,而那时候的沉默还会令我局促彷徨。


过了一会,她轻声问我:“要摸摸看吗?”


“什么东西?”啧,即使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过于无意反而听上去像是故意的简略句还是让我别扭了一下,我装作清了清嗓子,说好。


刚才还把头偏过去不看我的贝拉此刻满眼星星地挪了回来,因为很多着迷的方面对没有事先了解的旁人来说总有些晦涩,所以能够被允许分享对她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吧。她拉开其中一个盒盖,握着蛇身轻轻将其提起来。这是一只通体莹白透粉的小蛇,熟稔地攀上贝拉的掌心和五指后吐起信子,让阳光下贝拉原本白皙的手与之相比变成更深的肉色。


贝拉的手用纤细来形容其实是不对的,应该是夸张的骨感。突出的骨节,曲张的筋,丢失肉感的手掌,还有因为跟健身房重铁打交道而磨出的茧,嶙峋又有力。蛇妖娆地缠着绞着在上面,让我略微有一些晕厥的观感。


“给。”贝拉说。


我收回目光,生涩地伸出手:“要怎么做?”


“别动就好。”她毫无预兆地抓住我的手腕,这下我确实无法动弹了。


小白蛇用头触了触我的拇指关节,冰凉的身体开始绕上来。细密精致的鳞片划过我的肌肤,脆弱又珍贵的感觉腾升心头,我下意识双手捧住它,此刻它就是世间最重要的东西。


“这是布鲁克王蛇。”贝拉解释。


“王,厉害的名字。”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张开十指,友好的“王”开始在我指间穿梭,我余光瞥向其他爬箱,“这些都是王蛇吗?”


“当然不止,还有玉米蛇,猪鼻蛇……不过这只比较特别。”


“因为颜色?”


“嗯,纯粹的白。蛇是讲究基因的,这种白叫做雪白白边,是王者中的女皇。”贝拉趴在自己膝上,目光缓慢地灼向我的脸,“怎么说,觉得很适合你。”


“适合我是什么意思?”我有些紧张地问,从刚才开始的加热逐渐引起了躁动,但身边的人不知道。


“嗯——就,都白白的?也许是这样。我在挑选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熟悉感,所以买了,今天你来才明白,啊,原来是像你。”


哦,只是很简单很直白的理由啊。但即使是这样,能亲耳从贝拉口中听到对我的感觉,我的心就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是慌张,像是喜悦,像是被阳光照耀成金色的空中碎尘。贝拉只是这样待在我的身边,腔调里的鼻音就像红酒般醇甜,刘海因为偏着头而倾斜,露出一小片额头和眉,有一股少年的俊朗感。


然而这次我依旧没有记住贝拉的表情。


似乎这就是我的毛病,名为贪心。在某种冲击下,我拼命地抓住任何我觉得需要珍藏的东西,将自以为是的细腻和品味印刷,到头来却发现那些最根本最明了的东西从我指尖溜走,不剩一丝一毫踪迹。


但这依旧不妨碍我不自觉变柔软的心,即使为之恍惚懊恼,也不过是让我更加深陷其中。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在这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享受的留白里,我也……


“对了,你本来找我要干什么来着?”


“啊,我,我本来……”


可是时间不可能停住,它就是会继续流动,就是会和贝拉一样不断地前进。在她和时间面前,我下意识的逃避寻求安逸于事无补,而追逐她又会有多少用呢?我终日不停地问自己,此刻也是。


“嗯——”我用肘部按紧口袋里折叠的动线图,顺势抬手将挡住我眼睛的刘海捋至耳后。


“下次再说吧。”






我的毛病其实挺多的。比如贪心,比如自以为是。


梦里见到贝拉的次数变得更多,也像现实里一样变得更亲密,速度却比真实来得过分太多。因为梦境是我的臆想幻化所成,只是没想到那些令人沾沾自喜的画面会发展至露骨到令自己都觉得害怕。我醒过来时被汗湿透的睡衣贴着我的皮肤,胸腔里像塞进了一颗炸弹,五脏六腑动荡不安。贝拉说话的声音从门外飘过,我手腕上被握疼的触感真假难辨。


我以为不过是小小怡情,未曾想已是病入膏肓。我掐紧自己的手腕,又想起贝拉确实触碰过这里,于是那股隐痛更挥之不去。


所幸变忙了很多,出道的日期已经确定下来,可我的走位还是有问题。团练完以后我会独自留下来再过几遍,恰好避过了在多人场合以外跟贝拉有可能的接触。尽管如此,只是透过众人看到她的背影,我的心脏也快承受不住。


别人都不在时,我会用一些蠢笨但最简单的方法,在地上贴下早先画好的走位指示,然后循着走一次又一次直到肌肉记忆形成。嘉然走动时视线不会离开镜子里的自己,是为了找到并抓住自己好看的形态保存下来,这样以后在镜头前就可以随意地拿出来使用。但我还远远达不到琢磨体态的同时脚下功夫也不出错的水平,所以我只好先放弃一样。但正因为放弃了一样,没有盯住镜子的我,连贝拉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我走到中途才想起来没拿歌词本,我……打扰到你了吗。”贝拉因为我尴尬也变得不知所措了,她贴着墙壁的姿势看得出来原本也不想打断我的,是我擅自表现出了很大的反应。练习室内音乐空荡荡地响着,只有我们似有似无的对视滤过。


“没事,只是突然看到多了一个人有点被吓到而已。”我主动把视线移开了,回头重放音乐,再转过来时贝拉还没有离开,怀里抱着她那厚厚的歌词本,只是站着。


啊!为什么就这样盯着我看啊?!都怪那些奇怪的梦,让我在意到思考要不要主动开口让贝拉先回去,但我明明不是能对贝拉说出回避和疏远的话的类型。


“乃琳啊。”


“哇啊……”


“你累了吗?”


“因为你突然叫我。”我扶住额头,感到太阳穴在狂跳,现在确实感到有点疲惫了,看来必须先让她离开才行。


结果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贝拉径直走到镜子前席地坐下,盘起腿乖乖巧巧地:“我帮你看看走位,可以吗?”


“呃……当然好。”


我就是这样没什么出息。


与其说在独处的注视下跳舞会紧张,倒不如说是等待着她的评定更令人提心吊胆。然而她除了将手机对着我,没有好或不好的表情。


“我帮你录了,你自己多看几遍更能发现问题。平常每次练习都可以录下来,复盘总结比你埋头死练要有效得多。”


“所以刚才跳得,怎么样?”


“没有错,但是不好看。”贝拉的评价一直是直接的,我明明知道但也问了,听到回复时除了苦笑也没有其他办法。


“要不我教教你过渡的动作。”


她踩上我之前站过的标识,轻盈的跃向下一处,回头看看我,又转至另一处。


我脑子里有什么灵光一闪:“拉姐,要不你跳一遍给我看吧。”


“我?我怎么跳?”


“你跳我的part。”


“可我没有练过你的part。”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可以的。”我知道她经不住求,便靠近着求她,她的手近在咫尺,我情不自禁就要握上去,但瞥见自己腕上的橡皮筋,又适时忍住了。


她有些为难:“那我试试,如果我有记错的地方不要笑我。”


“怎么会呢?”我因为得逞而发笑,这显得我很不可信,同时我也退到了贝拉原来坐下的地方,竖起手机,这样贝拉更加怀疑。


“你要干嘛?”


“不是拉姐教我的要善用录频吗?”


“你。”屏幕里的贝拉没好气地叉起腰,眉头皱得茫然,“我有点后悔说要教你了,都不知道你是想干什么。”


“我没想什么,我只是喜欢你…跳舞而已。”我轻声说,“我放音乐咯。”


“好。”


有句话是,如果某人在做某件事时像是变了一个人,那就说明她天生是做这个的。贝拉是这样又不只是这样,她天生就应该是腾飞起舞的,她为舞蹈而改变,同时还改变着别人,比如已然成为贝拉“信徒”的我。


即使有些梦令我脸红心跳却又暗自期待,但最让我难以忘记的还是那片深不见底的海。每当贝拉骄傲地飘过我的视线,我的世界都会与令我下坠的梦中之海重叠。越梦,越久,久到那个勇敢的紫发女孩终于注意到了我,在我们就要擦肩而过时紧紧地拽住迷失的我,带领着我,也离头顶的那束光越来越近。


翩翩舞动的贝拉不再迟钝,也不再缄默,她走过我走过的位置,摆出我摆过的动作,她确实没有完整地记得我的部分,于是她看着镜头调皮地吐吐舌头,改成某种即兴。这样的贝拉优雅自信胜似丛林中的鹿王,肢体健美,犄角绮丽,让我不受控制地着迷,而我知道这样的着迷正在化为钟情一点点累积,终有一日会变成某种毒辣的习惯,也就是将喜欢贝拉变成自然而然的事物。


我在一开始面试企划时曾经连跳过两关,因为理事说我有多情的气质。但其实我的情感与其说是纯净不如说是贫瘠,并不是说有多喜欢孤独,只是孤独能够让人冷静,而优秀者或许都应该孤独一些。可事到如今,我的孤独与冷静已经被轻易击碎,变得胡思乱想,傻傻痴迷,所以理事对我的洞察大概也是没错的吧,此多情亦非彼多情。


距离团体预告发布只剩下了最后一天,就像是踏入山高路远前的自我践行一般,我们五个人举行了一场派对,这是即使共同生活了半年,也因为平日忙碌而尤为新鲜的派对,没有人明说,但冥冥之中那样的意志相通着——今天过后,我们就要开始成为另一个人。


“没想到真的一起走到这一步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以前只有两个人一起捱年末的日子,珈乐说:“希望以后年年都能这么热闹。”


向晚在一旁起哄:“像这种干杯的时刻,队长不得说两句吗?”


“呃……这个……”


“别为难拉姐吧。”我知道贝拉不擅长这些,于是出头说了一句。


不成想旁边飘来一句:“那队长不说的话MC代说好了。”


我扭头,正好对上嘉然揶揄的眼神,但贝拉也这个时候望向这边来,带着那么点期许的意味,于是我知道逃不掉了。


“那就……”我深吸一口气。


从现在就开始紧张该怎么办呢?


我突然注意到贝拉呢子外套上的星星顶针格外好看,于是便盯着,心情也随之平静了。


“那就祝出道顺利,未来顺利,更长久地陪伴彼此,也顺利。”


“好。”贝拉在我话音未落时突然接上,吓了我一跳。


有些人在收到惊吓时会有寻找根源的本能,而我就是,于是我看到了贝拉朝我微笑的表情,歪着头,像一只圆头圆脑的萨摩耶。


“出道顺利,未来顺利,更长久地陪伴彼此也顺利。”


“拉jue,瞬时记忆能力不是用在这个时候的。”珈乐拍拍她的肩膀。


“好抄,再抄必究。”向晚也拍拍手。


“干嘛!干什么!我不会说嘛!”贝拉捂着脑袋皱起脸,任由平时被修理得很惨的妹妹们调笑。我在妹妹中做了那个笑得最大声的,也是进入企划以来笑得最毫无顾忌的一次。


即使这样的比喻老旧得发黄起皮,但我还是想说,就像做梦一样,而梦正在悄然实现。


贝拉偶尔自己也会忘记,她比我们更早地走在这条路上,跌得浑身是伤,也并没有真的那么坚不可摧。我跟在她的身后,只是想象那些一望无际的灰暗和数不清的悲伤,也会疼到难以呼吸。


所以我在竭尽全力地走近贝拉,未来并肩而行的我们,我许愿我们可以做温暖和明亮彼此的火焰。是的,比起恋人,家人是我更想成为的角色,想要和她一起铭记和承担所有的苦闷,真正无法阻挡地永远期盼下一天,不再害怕,也不再孤独。


过去感到陌生但只是放任的情感也已经逐渐明了了——即使羞愧得无法直视,但视线也不愿离开一丝一毫,这样的矛盾其实就是爱。因为喜欢,所以死命记住每一个只对自己特别的瞬间,因为想到心如刀绞所以企图逃避,但也早就变得像早起喝一杯水、每天都要呼吸空气一般割舍不掉——想不去想她不行,想不见到她不行,想不喜欢她就更不行。奇怪的是,虽然丢失掉了一些人生中最看重的主权,但能够明白自己的内心并坦然承认自己输掉,竟然比获得以往的任何成就都还要幸福百倍。


所以作为击败我的人,我希望能更长久地陪伴贝拉。


以后也能够顺顺利利地,一起度过共同的时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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